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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5章 生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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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日天未破曉,軍營裏的五萬士兵已經穿戴齊整,一手行囊、一手兵器,整裝待發。

裴時嘉一整宿都沒睡好,第二日早早就在外面看著他們出營。他沈默不語,看著朝廷來的人領著兵就離開。

晏承在他一起身時也醒了過來,洗漱之後外出尋他,站在他旁邊等著那些烏泱泱、披盔戴甲的將士們一一離開,像是黑色的洪潮湧流出去。

等到他們完全消失在視野裏,已經是正午的時候了。晏承一直默默站在他身邊,這會才轉過臉去看裴時嘉。

“我們去吃些東西。”裴時嘉再想沖進去混入其中,南下前線,領兵打仗,也還是克制又明智的。他有些愧疚,昨夜晏承上高樓尋他,今日又讓他跟著自己一樣呆楞楞地站在此處。

“以後……這兒就只有一千多人了。”裴時嘉邊走邊說,“也好,我還怕沒有這麽多糧草養活這麽多口人。”晏承見他這麽說,知道他是不再想能去西北支援的事了。

“……嗯,種苗長得很好,這幾天就可以下田了。”晏承也隨著他轉開話鋒。

“我今日用過午膳要外出一趟,要是我回來得晚你就先自己吃晚飯罷,不用等著我。”裴時嘉沒多說什麽,晏承點點頭應下來。

晏承和他一起吃了午膳,裴時嘉騎上馬出了軍營,他臨走之前還換了普通的麻布衫,晏承想他應該是要去城裏集市。

皇帝都打定主意把他們丟在這兒戍邊了,裴時嘉應了,但無法阻止他自己四處奔去打聽消息。晏承想起自己重生後第一次遇見裴時嘉,他當時也是在向村落的暗探打聽消息。

現在西邊的局勢不穩,裴都尉無了音信,朝廷送來的消息都不知道滯後了幾何,裴時嘉定是前去人多的集市上打聽了。更有可能是去尋信鴿養營,飛鴿傳信一日千裏,丘啟以往在軍營裏沒養過信鴿,是因為他們常年缺糧,更別提訓練信鴿費時費勁,他們這兒用得上飛鴿的時日少之又少。再者,沒有得當的訓練,飛鴿還容易讓人當野禽射殺。

他回到屋裏,今日日頭暖著,晏承便把他和裴時嘉屋裏頭的被褥、棉衣、裘衣、襖子都一一抱出來晾曬在暖陽下。他收拾小屋的時候發現,自己送給裴時嘉的護膝他只穿了幾次,就洗了曬幹好好收了起來。

不由得悶笑一聲,晏承將兩人的屋子好好清掃擦拭了一遍,見炕旁的五頭已經肉嘟嘟的幼崽沖他“嗷嗷”叫,幹脆帶著它們出來曬曬陽光。雪狼崽已經可以走路了,跌跌撞撞,胖乎乎的身子左搖右擺,小家夥都喜歡擠在一塊兒你推我趕的。

裴時嘉果然沒趕得及回來吃晚飯,晏承一個人在營地裏吃過了就回屋燒熱了坑,鋪好被褥,給雪狼崽子的水盆裏加了溫水。

一切做好了終於得空坐下來,晏承坐在熱炕上,在燭火搖曳之下,他靜靜坐著。如果此時有人從外面進來看見他這副樣子,一定會以為他在發呆出神。他靠著墻坐得慵懶,眼前的小木桌上只有一盞燭火、一壺熱茶和兩個木杯子,晏承手裏什麽也沒拿,但靜靜坐著,偶爾眨眨眼,臉上的表情甚是認真——他才不是中了邪,因為晏承自覺讀的經書雖然不少,但兵書看得不深,所以趁著閑下來的時日好好看書。

晏承原本還想著去哪兒找書看,忽然想到自己還有萬能的小系統,頗為不好意思地向它稍稍提了下,系統當即爽快給他傳輸了一些兵書。系統有智腦,裏面存儲了古往今來的所有典籍,晏承想看什麽都應有盡有。

他聚精會神地在自己意識裏翻看著兵書,身旁有奶聲奶氣叫喚的狼崽,難得的一室靜謐,若是裴時嘉在一旁就更好了,不過他回來的話自己就不能像這樣子“看書”了。

晏承當然知道,打仗不是紙上談兵,看再多的兵書也不如實實在在打一場得的經驗多。但是這次陛下沒讓他和裴時嘉去往邊塞與古羌人對戰,等此次戰事平息後,約莫就要五年之後才會有戰事了。

而裴時嘉的腿就是那時受了重傷的。

想到這裏,晏承心一顫,輕輕咬住了嘴唇。

“叩叩——”敲門聲拉回他的思緒,晏承下了炕,忙走過去開門,是裴時嘉回來了。

“晏承,我回來了。”裴時嘉帶著一身寒涼回來,初春夜裏還是極冷的。

“時嘉,哎,先喝口熱茶。”晏承讓裴時嘉進來,關上了門,給他倒了一杯熱茶,“怎麽樣?今天的事兒辦得還行嗎?”裴時嘉沒和他說自己今兒去做什麽了,晏承也沒細問,就簡單問問。

裴時嘉接過茶道了謝喝一口,說:“嗯。我……我是給西邊父親那兒遞信了,朝廷遮遮掩掩,又不讓我前去,不如直接飛鴿傳書給父親。”

果然如此。晏承了然點點頭。

“你且先坐著歇會兒,我去拎桶熱水。”晏承看他風塵仆仆,與他說一聲,自己又出去竈房燒熱水。裴時嘉喝著水還沒來得及應他,晏承就先小跑著出來了。

竈房裏的爐子一直燒著,晏承燒了一桶水,等了好一會,水剛開,裴時嘉就走進竈房了。

“我來擡罷。”裴時嘉先前看晏承是坐在熱炕上的,知道晏承已經先洗漱了,這番前來提水多半是給自己的。

“不重,我拎得起。”晏承還沒來得及提起,裴時嘉就伸手握住了木桶的提手上,剛好覆壓在晏承的手背上,裴時嘉對他笑了聲說,“讓我來吧,你今天清洗屋裏辛苦了。”晏承沒打算和他說這些瑣碎事,裴時嘉眼睛尖著,一回來就發現屋裏都亮堂了許多,一看便是仔細擦拭了的。

晏承只好松了手,讓裴時嘉提水,他擼起衣袖,幹脆利落地就提起了滿滿一桶熱騰騰的水,晏承回想了一下,忽然很是期待日後與裴時嘉二人這般平平淡淡過小日子的生活。

但眼下是決計不可能的了。

晏承跟上裴時嘉,在他前頭給他開門,兩人回到屋裏,晏承給他拿了換洗的衣裳,他們屋後還有一口井,湊加冰冷井水洗漱換了衣裳的裴時嘉回到炕上。

兩人說了一些話,很快就吹熄了燭火,一塊兒躺下了。日光下晾曬後的被褥有一股很幹爽、舒服的味道,晏承聽著身邊的人長長舒一口氣說:“晏承,好夢。”他“嗯”了一聲,說“你也是,好夢。”

大抵是春眠不覺曉,加之呼吸之間充盈的都是陽光的氣息,晏承睡得很遲才起身——他被裴時嘉輕輕喚醒了。

難得的要裴時嘉叫醒他,晏承揉揉惺忪的睡眼,一臉茫然,裴時嘉見此,摸了摸鼻尖,忽然說道:“晏承,今日是你的生辰,祝願你無憂無慮、平安喜樂、衣食富足,歲歲年年有今日。”

晏承楞了一下,才慢慢反應過來,今天已經是三月十二了。他還沒出聲,裴時嘉又繼續說:“見你睡得這麽好、本來不想這麽早叫醒你的……我煮了長壽面,你要不要起來先吃點?”其實現在已經不早了,晏承聽到裴時嘉還給他煮了長壽面,望過去,桌面上放了冒著熱氣的一大碗。

見此,晏承重重點頭,起身簡單洗漱。裴時嘉將面碗端著放在熱炕的小木桌上。

“裴時嘉,多謝你記著我的生辰,還有你的長壽面。”晏承低頭望一眼,大碗裏漩著油花兒、嫩油麥,煎炸得金黃的肉醬澆蓋在細長的面條上。

“哎,你先吃,等會兒泡開了就不好吃了。”裴時嘉被他謝得難為情,忙讓他嘗嘗。這是他自己做的,小小年紀在外頭吃苦行軍,裴時嘉早早就會自己料理三餐。

“嗯,好。”晏承在他的註視下,先輕輕嘬一口清湯,然後用筷子夾起面條送進嘴裏,長壽面不能咬斷,要一口氣吃完,裴時嘉也貼心地把面整得細細的。

裴時嘉只看著不說話,晏承低著頭捧著碗認真一口吸溜、吸溜,等他慢慢吃完,再喝一口面湯,滿足地抿了抿唇。

“長壽面很好吃,多謝你,裴時嘉。”晏承真心實意對他說,裴時嘉見他嘴角邊還噙著面湯汁水,伸手用指腹點了點晏承的唇角。

晏承很喜歡、很享受兩個人這樣在一起的時光。他剛放下碗,裴時嘉又從身後拿了東西出來,晏承定睛看去,竟是一把精致黑亮的匕首。這是裴時嘉自己的匕首,他恍惚了一下,上輩子在眾多的分別之際中的一次,裴時嘉將匕首送給自己,他說:“我不在你身邊,就送這匕首給你,我留著它三年了,還能削鐵如泥,以後我不在,就由它代我護著你了。”

裴時嘉見他楞住,以為他不喜歡,忙開口說:“這匕首在我這兒兩年了,很鋒利的,是當時南疆最好的匠師打造的。我想不到能送你什麽特別的東西了,這把匕首我很喜歡,就送給你作生辰之禮。”

接過匕首,晏承從回憶中抽離出來,笑著說:“多謝,我很喜歡。”裴時嘉這才松一口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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